职业废柴骨未寒

曦澄#一梦清心（上）

本来蓝曦臣醒时就已经很晚了，又和江澄闹了那么一会儿，等到他们睡下时，已经快到三更天了。

蓝曦臣闭上眼睛，昏昏沉沉见似乎听到一线铃音在耳边响起。他睁开眼睛，却发现自己正站在莲花坞的某个地方，静静地看着莲花湖。

眼前景致似乎与白日里所见别无二致，但蓝曦臣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同。他放轻脚步走在木头长廊间，发现脚下的木板、手边的栏杆虽然结实，上面却有着不少磨损，湿洼处甚至还长了厚厚一层苔藓——没有百十年不会旧成这样。

此时蓝曦臣才反应过来——这里是莲花坞，是射日之征之前、没有修缮过的莲花坞！

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哭。夜晚静的很，蓝曦臣耳力又极好，轻轻松松就找到了那哭声的来源。蓝曦臣全身警惕，轻步向传来哭声的房间走去。

房间的门没有关。蓝曦臣侧身向屋里看，看见一小孩子正坐在地上，抱着一把剑哭。

蓝曦臣看这剑觉得很是眼熟。再看那小孩，白嫩的小脸，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，黑亮的大眼睛闪着莹莹水光，纤长的睫毛被泪水连在了一起，粉嫩的薄唇嘟着，眼圈鼻头都泛着红。

这小孩也眼熟的很。蓝曦臣离门缝又近了，这才看清剑上刻着的字——三毒！

“原来他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吗。”蓝曦臣看着小江澄，觉得莫名好笑。于是他轻轻推开门，走了进来。

“你是谁！”小江澄倒警觉的很，蓝曦臣才进来几步他就把剑横在了身前。本欲拔出，又看蓝曦臣模样端正眉眼温润，实在不像坏人，因而只是又问了一句：“你来这里干什么？”

“我是蓝曦……咳，蓝涣，来自姑苏云深不知处。今天路过莲花坞，因而借宿一晚，不想打扰小江公子了。”蓝曦臣走到小江澄面前蹲下，看着他的眼睛温柔道。

“蓝涣？姑苏蓝氏的大公子？”小江澄很是惊讶，刚想把剑放下，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劲：“不可能！蓝涣比我大不了几岁，怎么会是你这副模样？你凭什么证明你是蓝涣？”

“嗯……”蓝曦臣低下头，寻思眼前的人儿还是个小孩子，应该喜欢听些好玩的，于是开口道：“我有个弟弟，叫蓝湛，是个……大冰块！”

“嗯。”小江澄听过，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，蓝曦臣又继续道：“我还有个叔父，叫蓝启仁，是个有这山羊胡子的刻板老头儿！”

“没错。”小江澄依旧一脸认真，蓝曦臣实在忍不住，笑了笑，突然想起江澄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件旧事，恍然大悟，于是故作神秘道：“我还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。”

“不可能！你不知道！”小江澄叫道。蓝曦臣一看好像吓到他了，赶紧把食指竖到唇边让他安静下来，然后小声道：“你现在，不就是再想魏婴为什么要来莲花坞，为什么他要抢走你父亲，为什么他跑出去了现在还不回来吗？”

“你！你闭嘴！”小江澄被蓝曦臣猜中了心思，又惊又羞又恼，又哭叫起来。蓝曦臣一看自己干了坏事，只能把他拉进怀里：“不哭不哭，我错啦，我错啦，我不该说出来的，晚……阿澄阿澄最好最乖了，阿澄不生气好不好？”

“我没有！”小江澄本来还想挣开蓝曦臣，可他毕竟是小孩子心性，又天生骄傲的要命，听蓝曦臣这样说反而不好意思了，只好改口道：“我没有……没有生气。”

“嗯，我就知道阿澄最好了。”蓝曦臣心里笑得不行，暗叹这人儿小时候真是好玩的很，再想他现在这般样子，又心疼起来，不由把小江澄抱的紧了些。

“蓝涣……我现在该怎么办？阿爹阿娘都不在家……”小江澄抽噎道。

“嗯……你姐姐江厌离江姑娘呢？”蓝曦臣想着那件事的后续，轻拍着江澄的背问道。

“阿姐？对，我还可以找阿姐！”小江澄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，说着就要从蓝曦臣怀里跑出去。蓝曦臣实在对这小团子爱不释手，又抱了抱他，末了又轻轻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才舍得放开他。小江澄心情激动的很，哪里管蓝曦臣刚刚对自己做了什么，刚被放开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。

“唉。”蓝曦臣轻轻叹了口气，后悔没早点遇到他，然后跟着江澄出了房间。

这应该就是魏无羡来莲花坞住的第一个晚上了。蓝曦臣看着江澄跑去找江厌离，然后他们姐弟二人再一起提着灯笼去找到魏无羡。

蓝曦臣本想帮他们一把，却发现江厌离魏无羡根本看不到他，小江澄似也看不见他了。他只好一路跟着他们，可没走几步又发现自己动不了了，只能在树下目送他们离开。等他再次能动时，又听见了一阵铃声。

蓝曦臣依着铃声回头，看见自己身后有一扇门。

蓝曦臣又回头看看。江澄早就不知道去哪了。这是在梦里，应该不会遇到什么事。

蓝曦臣叹了口气，打开了那扇门。

门后的景象让他着实一惊——这里竟是云深不知处的后山！

他和江澄的初遇，就是在这里开始的。

蓝曦臣向四周看看，不远处竟有一个自己，穿着姑苏蓝氏的校服，裂冰洞箫正挂在他腰间。

看来这次和上次不一样。这次他要看着自己和江澄相遇。

虽然世家公子中品貌第一的蓝涣以温润如玉、待人随和出名，但其实他并不喜欢太过热闹。那日蓝启仁不在云深不知处，蓝忘机正在闭关修炼，前来修学的世家子弟带着蓝家门生把云深不知处闹得不甚厉害。虽然蓝涣可以理解他们的做法，也知道他们有分寸，正常的修习不会被干扰，但是这种场景他着实不喜欢。

于是休息的时候，他没有待在蓝家院里，而是带着裂冰去了后山树林，想在那里吹奏一会，寻个安宁休息一下。

但是他没有想到在这里他还会遇到另一个人。

蓝涣找到一片空地。这里已是山顶，前面的树木很是稀疏，不远处就是一片悬崖，景象开阔，人迹罕至，很是安静。

蓝涣端起玉箫正欲吹奏，却听见后面有响动的声音。周围没有风，他警惕的回头，却看见身后的一棵树下露出了一抹紫色衣角，应该是有人坐在树后。

为了避免惊扰那人，蓝涣缓步走过去，可就算他走到了树边，那人也毫无反应。

蓝涣小心绕到那人面前，发现他已经睡着了。

那时正是夕阳西下。蓝涣蹲下身，阳光从他的肩膀上方照在那人纤细的眼睫上。

紫衣银铃，杏眼修眉，这应该就是云梦江氏的公子江澄了。

蓝涣听说江澄和云梦江氏大弟子魏无羡的关系甚好，可他明明记得魏无羡还在蓝家院里和聂怀桑一行人喝酒。

他怎么一个人在这。一旁的蓝曦臣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想的。

蓝曦臣不记得自己那时盯着江澄看了多久，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那样看着他。但如今再在这个场景再来一次，以他现在的心境他似乎知道了原因。

因为眼前的这个人，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事物。

江澄醒了。

他睁开眼，阳光却晃得他下意识拿手挡在了眼前。这一举动也惊动了蓝涣，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蹲的腿有些麻，赶紧摇摇晃晃地起身。江澄这才发现面前还有一个人，慌忙跳起行礼。

“云梦江氏江澄，见过蓝公子。”江规规矩矩道。

“江公子认识我？”蓝曦臣记得自己当时很是惊讶，这会看着，自己耳根居然红了。

“是。”江澄低头道，随即又抬头隐晦不明地看着蓝涣，“蓝公子怎么在这？”

“呃……我来……修习洞箫，不想江公子在这里……休息——打扰了。”蓝涣看着自己结结巴巴道。

“是江某打扰蓝公子了，万分抱歉。”江澄道。

“不，没有，江公子客气了。是蓝涣见魏公子和怀桑都在云深不知处，不想江公子竟在此处。”蓝涣道。

“他们……有些吵。”江澄低声道。

两人都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，又静静对视了好久，这次蓝曦臣看见江澄的耳朵也红了。

最后还说江澄打破了僵局。“蓝公子，天快黑了，回去吗？”江澄问道。

“啊？噢，好。”蓝涣赶紧点点头，侧身伸手，“江公子，请。”

“请。”江澄微微低头还礼，然后走在了前面。

蓝曦臣站在原处静静，看着两人向着夕阳远去的背影，突然想到了什么，不由一笑。

这样……算是和他共黄昏了吗？

铃声又在背后响起。蓝曦臣转头，身后果然有一扇门。

蓝曦臣毫不犹豫的向那扇门走去。

他想要看见江澄。即使知道这只是他或江澄的回忆江澄可能看不见他，他也做不了什么，他还是愿意在这里兜兜转转一个晚上，哪怕一辈子。

因为这场梦里有他。

推开门，眼前的一幕让蓝曦臣略一惊讶，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这里是哪里。

十几年前，金麟台，乱葬岗围剿庆功宴。